副總統呂秀蓮昨晚透過新聞稿的方式,發表「三一九中彈紀實」專文,她敘述三一九槍擊事件中,有兩件「不幸中的大幸」。若非她因舊傷坐高椅,又墊高右腳,以致右膝蓋的高度正好擋住由擋風玻璃射進來的子彈,那天她早已一槍斃命,或至少肚破腸流。而她坐的高腳椅,早就綁好在吉普車左邊,因此陳水扁總統站在右邊。如果照過去幾次那樣他站左邊,那第一顆威力較強的銅製子彈必定射中總統的胸腹部,後果更不堪設想。
呂秀蓮說,或許也因為槍擊之後一連串「不幸中的大幸」太過不可思議,以致產生一連串疑義,從而引爆朝野的互信危機,則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亟需國人以更大的誠意與耐心加以修補。
呂秀蓮在腳傷漸癒,身體大致復原後親自撰文,追憶槍擊發生到奇美就醫前十五分鐘的親身經歷。
她指出,本文至少證實以下諸事:
第一、陳總統與她確在三月十九日下午遭受槍擊,絕非虛構。
第二、第一槍中彈的是她,最先發現擋風玻璃彈孔的是她的座車隨扈,因此最先認知槍擊事件的是她。
第三、案發時車隊綿延行駛,民眾夾道而立,鞭炮煙硝四起,她中彈後力持鎮定,只催促速離現場,並未大呼小叫,因此安全人員除吉普車隨行者外,根本不知已發生意外。她曾研判若大驚小怪,非但無濟於事,恐徒增慌亂,或更予歹徒再行狙殺之機。
第四、她因一周前腳傷而坐高椅,並用兩箱礦泉水紙箱墊高右腳,致右膝蓋正好擋住子彈而未傷及身體;又因當天穿上厚軟的絲絨長褲並套棉質護膝,因此穿透擋風玻璃射擊過來的銅質子彈沒有貫穿她的膝蓋骨頭,只銼傷二公分肌肉之後反彈掉落在紙箱縫隙間,堪稱一奇。
第五、擊中陳總統的鉛質土製子彈從他夾克的右前方穿透白襯衫和內衣,在下腹部刮破長十二公分,深二公分的傷口之後,再穿透內衣和白襯衫,停留在夾克左邊的襯底,未穿出來打到她,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呂秀蓮說,三一九槍擊事件,迄今案情撲朔迷離,且被誣指為自導自演,做為第一槍挨子彈的人,自覺有必要將第一時間發生的經過向各界說清楚。
她說,三一九下午一點半他們在高雄縣與台南市交界的南定橋,搭上台南市競選總部準備的紅色吉普車,吉普車非常迷你,總統跟她上車之後根本沒有太多空間,以致他們的座車隨扈只好一腳在車內,另腳在車外隨車扈從,而總統侍衛長就坐在吉普車右前座,總統的正前方,至於她的警衛隊伍則全被排在第十三號車隊以後。
她說,掃街車隊轉入金華路,鞭炮聲更不絕於耳。忽然間她聽到「碰!碰!」兩聲巨響,頓時煙硝與炮屑糢糊了視線,她感覺到右膝蓋遭到強大震擊,奇重也奇痛無比。她脫口大叫:「好─痛─喔!」然後低頭發現灰黑絲絨長褲破了一個洞,鮮血滲透褲管。
上周腳傷未立即止血的教訓提醒她必需在第一時間DIY。她於是轉頭要隨扈盧孝民遞給她隨身攜帶的黑色手提包,一邊告訴隨扈她受傷了,一邊掏衛生紙,低頭處理傷口。她捲起絲絨褲管一看,淡褐色的棉質護膝有一片血跡,再拉開護膝,只見右膝蓋骨外側一個大窟窿,她先用濕紙巾擦拭傷口四周再把整包衛生紙塞進護膝裡面止血。心裡怵然一驚,「難道我中彈了?」
呂秀蓮說,就在此時,她的手臂碰觸到站在她右邊的總統的夾克下襬,有點黏濕,她抬起頭:「總統,您也─?」,她不敢說中彈,因為她並不敢確定。總統的臉上泛起苦笑,一隻手摀著下腹,另隻手仍在向沿途熱情的民眾揮舞。待她身子坐定,隨扈盧孝民手指向吉普車右前方的擋風玻璃,她看到一片輻射狀的裂痕,中央有一個明顯的破洞,果真是槍擊!
她倒抽一口冷氣,腦子裡閃出美國總統甘迺迪在德州遇刺的那一幕,再偏頭看總統,他依然全神貫注於揮手拜票。「我們都還活著?!我心生感動,旋即又想,正副元首中彈可是未曾有過的大事,這一定出於精心策劃的暗殺計劃,萬一狙擊手還在現場,萬一有一個暗殺集團?萬一是恐怖攻擊?萬一是……」
「離這裡最近的醫院在哪裡?」她俯身向前問司機。「成大醫院,還有奇美。」司機回應。「我們都受傷了,趕快離開現場!有一必有二。」她想到的是,狙擊手看到他們沒有倒下,可能連續開槍,或者暗殺集團可能在他們已曝光的掃街路線佈下連環狙擊計劃,所以必須立即離開現場。
呂秀蓮說,或許四周太吵,她的話沒人聽到,吉普車繼續跟在前導車之後沿街前行,兩旁民眾時多時少揮手相迎。「有一必有二!趕快離開現場,侍衛長!趕快連絡醫院。」她轉向侍衛長,他正在用手機講電話。車子繼續走,前後左右,沒有人發現出大事了,她想還是不要驚動地好,於是偏頭跟總統說:「這是重大政治事件,應該做政治處理。底下的選舉活動不必進行了,也不用再拜票,我們趕緊離開現場吧,有一必有二。」
總統仍在揮手拜票,但呂秀蓮發現他的臉色有點發黑,而且略顯痛苦的表情。「還撐得住嗎?總統!」她問他,他微微點頭,一隻手仍忙著向兩旁民眾揮動。大概傷口太痛,他叫站在背後的隨扈張春波組長幫他用小護士抹肚皮。張組長繞到侍衛長椅背彎下腰掀開總統的衣服,她瞄到總統下腹一長條綻裂開來的血紅傷口,心想用面速力達姆豈不更刺痛?於是大叫:「趕快連絡醫療小組!趕快開往附近醫院就診!我們中彈了!」她順手比著正前方擋風玻璃的彈孔,「原來是槍擊!」總統臉色大變,「我一直以為只是被鞭炮打到。妳為什麼不早說?」他看了她一眼,她發現他臉色更黑,人也更虛弱了。心裡十分焦急,好在不多久,用摩托車載來的兩位醫療小組的醫師跳上吉普車,一前一後幫他照料。吉普車也在前導車引導下逐漸脫離掃街路線,幾分鐘之後終於停在奇美醫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