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ction 8

 

各說各話/陳致中一條槓 陳體端三顆星
報導/林家予

   陳水扁總統勝選後,四月二日擢升陳體端為上將。巧的是,恰好三年前,陳體端公布了預官榜單,上面有一個名字──陳致中,莫非這是他取代原先外界看好的憲兵司令余連發,順利升官的關鍵?

軍人升遷要論輩分、比經歷,陳體端歷任裝甲師師長、陸總部人事署長、裝甲兵學校校長、參謀本部人事次長、國防部常務次長等職務,少了軍團司令、外島司令甚或副總司令的「必修學分」,以這種資歷,原本當個中將到頂退伍,已是值回票價了。

不料,民國九十年三月的預官放榜,改變了陳體端的官運。 當時第一家庭公子陳致中總成績排名第六。由於軍法官只打算錄取兩名,陳致中原本應該去當大頭兵,不料當時擔任國防部人事次長的陳體端上簽呈,奉准增額錄取十名,一下改變了陳致中的命運,搖身一變成了上下班的少尉預官。 為「太子護航」的消息傳出後,國防部承受不少壓力。陳體端一肩扛下,在國會親自出馬到各立委辦公室解釋,這還不夠;更主動召集相關單位召開記者會,接受各媒體軍事記者的犀利提問。

這場在民國九十年七月五日召開的記者會,因為議題備受矚目,所以各家電視台都現場直播,當時陳體端原本還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但最後在受不了軍事記者接連交叉詢問下,態度轉成感性述說:「各位要看一看,陳致中這次的成績排序,是三萬兩千二百零八分之十三,他成績考得非常好,即使增加員額,如果不是他考了好成績,仍然是無法錄取。而且就算是沒有軍法官的增加錄取員額,他仍然可以考取預官,這麼優秀的青年,我們應該好好珍惜他。」

陳體端說著說著竟然語帶哽咽地不能自己,不知是自己受委屈還是替陳致中叫屈,反正場面是夠悲壯的。 事實上,陳致中選的是軍法事務官科,這是單科計分,陳致中成績再高,沒增額就等於預官未錄取;要不是陳體端拉一把,陳致中鐵定是當定大頭兵,根本沒有「仍然可以考取預官」這檔事。厲害的是,在大批媒體面前,陳體端還能說得頭頭是道,他對第一家庭成員的肯定、並擋下外界的責難,這一點,第一家庭肯定牢記在心。

和湯曜明做鄰居、同進退

 陳體端還有另一個優勢。他是湯曜明手下第一辯將,連名嘴級立委或記者碰到陳體端,恐怕都得甘拜下風,也因此深受老湯部長信任,被視為湯家班的指標性人物,這是他能順利出線的第二要素。

陳體端與湯曜明的淵源,要追溯到擔任作戰計畫委員會作戰督察處處長時,因常到各陸軍單位督導,因此幾乎對陸軍重要將校的背景倒背如流。湯曜明在升任陸軍總司令時,就將陳體端調任陸總部人事署署長職務,從此開啟陳體端一路跟隨湯曜明發展的契機,也從此建立起軍中湯家班人脈布局。

直到湯曜明在民國八十八年接任參謀總長後,為考量讓陳體端晉升中將,湯曜明特別將陳體端調任陸軍裝甲兵學校校長職務,並於八十九年一月晉升中將;不到一年即調任參謀本部人事次長,再度擔任老湯的人事幕僚長。而在九十一年二月,湯曜明轉任國防部長,陳體端就從參謀本部調來國防部出任常務次長,再度成為老湯的左右手。

兩人主從關係好到連湯曜明在新店湯泉買下養老的房子,陳體端也陪著買下一戶當鄰居;甚至,當湯曜明提出請辭之際,陳體端竟也提出要與部長同進退的宣示。 在國防部本部中,陳體端的排名是在國防部長湯曜明、軍政副部長林中斌與軍備副部長陳肇敏之後,算是國防部「第四把」交椅,常有人在部裡以「老四」稱呼陳體端;加上他最後一個字叫「端」,所以「老四端」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這是恭維他口才可比美主播李四端,還是暗喻人老了,仕途已經到了頂點,實在頗值得玩味。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湯曜明用辭呈擋下了阿扁的愛將余連發之後,第一家庭為了安撫老湯部長,三星上將的職位就這樣給陳體端。這分遲來的厚禮,恐怕是已經準備陪長官到湯泉養老的「老四端」,作夢都想不到的事。

扁家班、湯家軍角力

 一個後備司令的人事布局,牽動扁系人馬余連發與湯系人馬陳體端的競爭。扁家軍與湯家將之間,到底實力如何?又會如何卡位?在在牽動國軍高階人事的布局及往後的走向。最具指標性的人物,包括了陳再福、余連發、李天羽與李傑等人。陳再福:暫時與憲兵司令無緣

由於總統槍擊案發生,陳再福在必須接受處分的前提下,目前可能暫時與接任憲兵司令無緣,而陳再福可能面臨的處分包括:一、記過但未調職續留任現職;二、記過調職並調往陸軍擔任軍團級副司令,再等待高升機會;三、記過免職提前退伍,但安排前往挺扁企業集團擔任要職的方式酬庸陳再福。若陳再福想繼續在軍旅發展,為不造成陳水扁賞罰是否分明的困擾,以選擇回軍擔任軍團級副司令的可能性最高。

余連發:可望入主國安體系

只要陳水扁總統還在位一天,他就不怕沒高升的機會。國防部後備司令幾乎一年一換的速度,說不定最快在明年二月一日以前(新立委就職、內閣與軍方首長任期屆滿),余連發就有機會接替陳體端的位置,取得晉升上將的門票。如果期程沒走那麼快,那至少再等個兩年,等薛石民當完兩年國安局長後,再交給余連發入主國安體系,這也符合國軍世代交替與年輕化接班的原則。李天羽:卡在三軍平衡發展布局

接任參謀總長的傳言一直未曾間斷。惟一的阻力,在於軍系分別由國防部長、軍備副部長、參謀總長分掌軍政、軍備與軍令;目前軍備副部長是空軍出身的陳肇敏,如果下一任總長也是空軍出身的李天羽接任,有打破三軍平衡發展布局的隱憂。出線與否,要看阿扁總統的軍方整體人事考量。

李傑:很難在二大勢力中勝出

任期屆滿後,轉任國防部長的機率低。阿扁總統為了要留住湯曜明繼續幹部長,不惜犧牲扁家軍的余連發,升任湯家班的陳體端。就算湯曜明留不住,也還有由文人出任等多種布局,李傑很難在扁、湯二大勢力中勝出。

 

   
熱門話題/楊日松嗆聲:美法醫拿了錢就走人
報導/樓蘭、劉建宏、孫沛芬

 陳水扁總統鮪魚肚上的傷口,在受槍傷後第十二天,才首次讓專業法醫察看,而且還是李昌鈺博士的先遣部隊,三位美籍專家之一的法醫魏契,難道真是「遠來的和尚會念經」,讓國內許多法醫情何以堪?

三月三十日,美籍法醫專家魏契博士在看過陳水扁總統的傷口後,以非常謹慎的口吻說,從案發照片和奇美醫院與總統醫療小組口中,都向他證實陳總統的傷應是槍擊所致。而他看過陳總統的傷口後,初步判定是新傷口。但由於陳總統的傷口已經快癒合,他無法判斷是在八天、十天還是十二天前受槍傷,詳細的情形要等李昌鈺看過後才能報告。

聽在國內法醫界權威楊日松的耳際,卻認為魏契有說等於沒說,沒有具體內容,況且從受傷到法醫相驗已經過了十多天,讓人質疑為何經過那麼久的時間,才讓法醫察看傷勢。

「法醫是門很嚴謹的學問,我們法醫在院檢要求做的報告上,都必須具結,以示負責。外國來的法醫,賺一筆錢就走,說的話都是maybe、about ,大家聽起來很爽,但仔細一想,實在是沒有什麼具體內容。因為『或許、可能、也許是』這些用字遣辭,在國內刑案的法醫鑑識報告,都不會這樣寫。我們判定是如何如何,要為自己的文字與專業負責,但外國法醫會向誰負責?」楊日松法醫說。

最近陳水扁總統槍擊案發生以後,國際輿論重視。楊日松博士的日本法醫界友人,紛紛打電話給他說,日本發生重大刑案,從來不曾請美國法醫去勘驗;即使南韓總統遭槍擊案,韓國也不曾找美國法醫去驗傷。而台灣請來了美國法醫幫總統驗傷口,反而台灣沒有專業法醫親自看過台灣治安史上最重大槍擊案的受害者,讓日本法醫覺得「匪夷所思」。

目前已退休,在刑事警察局任顧問的楊日松博士也很納悶,發生如此重大的槍擊案,居然只有奇美的外科醫師、總統的御醫--耳鼻喉科醫生和整型外科醫生看過,卻沒有台南當地的法醫驗傷,這相當不符合一般刑案發生的處理原則。

一、二個小時內可準確勘驗

 刑事警察局長侯友宜處理政治高敏感度的刑案可說不眠不休,卻依然在立法院被政治立場不同的委員們抨擊,甚至立委沈智慧要求局長侯友宜應退出鑑識團隊。其實,就連侯友宜也是在三月三十日那天和檢察總長盧仁發及三位美籍專家一起進入總統府時,才首次親眼目睹總統肚皮上的傷口。

刑事警察局法醫石台平退休這一年來,刑事局的法醫目前從缺。儘管楊日松退休後被聘為顧問,但南部有著名法醫裴起林,中部有名法醫高大成,北部還有方中民、蕭開平等二、三十年資歷的法醫,還有各地院檢的法醫,但沒有一位法醫在這次槍擊案「派上用場」,難怪法醫會發出不平之鳴。

「我們國內的法醫,經驗相當豐富,每位法醫幾乎每天都有驗屍或驗傷的工作。幾十年來,累積了相當多的經驗,遠勝過一年只驗幾次的美國法醫。捨近求遠、曠日廢時,反而失去第一時間最精準的驗傷報告。」楊日松說。

「如果在槍擊後的一、二個小時,只要是槍械專家,都可以輕易看出總統的傷口是不是槍擊造成的。」楊日松博士說:「就以我來說,只要是當天驗傷,憑著傷口血小板和紅血球擠壓的傷口,白血球因為傷口出現而侵入的細菌滋生,圍攻噬食細菌增加的數量,就可以算出當日受傷的時間表。現在傷口經過縫合、癒合,就算現在來查看傷口,也很難明確指出是哪一天受的傷。」

關於槍傷時間,楊日松博士說,要配合第一時間檢視陳水扁總統傷勢的醫師所見。如果醫師所言屬實,憑著病歷資料,就可以判定受傷時間;但仍不及專業法醫在第一時間驗勘驗的準確度。

除了檢視傷口、病歷資料外,法醫也要檢視案發現場的衣服。以陳水扁總統來說,子彈穿過的外套、襯衫、內衣的出入孔畫出一條直線,再配合當地吉普車的狀況,鑑識科畫出七十度的可能發射範圍;楊日松肯定刑事局鑑識科的專業,但也認為陳總統當時所穿內、外褲及皮帶等都應該保留下來做為物證。

至於警方所掌握的兩個子彈,一顆為鉛彈頭,一顆為銅彈頭,由於材質不同,讓人懷疑是兩把槍所為。侯友宜局長說,土製改造槍彈同一把槍有不同材質的彈頭不算稀奇,以前也曾看過。楊日松法醫則說,在他四十年間驗過被槍擊的人體,通常中彈的身體中,大都是同樣材質的子彈,除非是兩把不同的槍,否則很少見到一把槍內裝兩種不同的子彈。況且鉛彈頭穩定向不高,在高熱時容易爆炸,除非熟悉槍械的專家,否則一般土製改造槍很少用鉛彈頭。

據了解,在總統槍擊案發生之後,侯友宜曾經把陳水扁總統攝影官所拍肚子傷口的放大照片,拿給楊日松博士看。楊博士看過傷口後,也提出了一些他的看法;但這些事涉敏感的說法,楊日松博士不便對外公開。他只透露,照片中的傷口看起來塗過紅藥水,光是憑著照片,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對於官方所提供的幾張總統傷口照片,和他所看到的放大照片,楊日松發現這幾張照片中的傷口所呈現的顏色和形狀、大小都有些許差距,但因為他並沒有親自看到傷口,所以不願發表太多意見。

受傷資料應對專家無保留

 法務部高檢署法醫研究所法醫病理組組長蕭開平表示,目前國內沒有一位法醫看過總統傷口,只有奇美的醫生及隨行醫生看過。但由於高檢署代表官方,上級沒有讓法醫們鑑定,只有先看外國專家怎麼說,由於正式報告沒出來,他不便多說。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照片,以前不願意看。」蕭開平看著總統傷口的照片說:「倘若沒有親眼目睹,光是看這些總統傷口的照片很危險,我們必須知道何時、何種角度拍的。目前曝光的這些照片連基本的立體量尺都沒有,並不符合法醫應有的專業角度照片。以一個傷口來說,平面和斜角看起來都會有大小、長短、高低的不同。按理說,法醫的證據照片應該有遠景、近景、特寫,以及各種不同角度拍攝傷口的畫面,最重要是要加上立體量尺。」

對於國外專家的鑑識結果一旦出爐,蕭開平表示,到時還必須經過交叉詰問,法醫共同討論。外國專家不見得對,本國法醫也不一定對,所以要互相討論。

應檢察總長盧仁發之邀,即將回國參與偵辦的前刑事局法醫室主任石台平表示,目前台灣的鑑識能力與資訊都不會輸給國外,其實根本不需要請外國的法醫來台灣。但台灣本身對政治敏感度高的問題較封閉,國外對元首槍擊案態度較開放,也會循基本程序處理。他認為侯友宜局長說,如果需要找外國鑑識專家來認定的話,刑事局就要關門。其實侯友宜說得太嚴重了,最好還是台灣的鑑識能力能受到認同與肯定,成為一塊金字招牌;刑事局根本不需要為這些事關門,因為外國專家的話比較客觀,原本質疑的人認為不會被隱瞞。

石台平說,總統受傷,國外慣例是元首健康資料不能公開,只對專家不保留;但國內公開資料和照片,做法似乎有點超過,違反偵查不公開原則。應對專家毫無保留、對媒體保留,但台灣做法卻剛好相反。他認為台灣應對現有鑑識能力有信心,不怕受檢驗。石台平認為目前刑事局搜證資料很完備,雖然有一點小瑕疵。

「我回到台灣時,只想看到最原始的資料,就是沒有經過判讀的照片,就是奇美醫院公布那張肚子有傷痕的照片,以及最初吉普車的照片。」石台平說:「外籍專家說總統傷勢癒合,看不出受傷的時間,只知道是新傷;但只要檢驗奇美醫院提出病歷資料,我就可以判讀新傷舊傷有無造假,一點也不擔心時間問題。」

魏契與楊日松多次交手

 受檢察總長盧仁發之邀來台協助鑑識319槍案的美籍法醫魏契、鑑識專家帕姆巴赫、彈道專家哈格,均為李昌鈺博士所屬團隊的先遣成員,於3月28日深夜抵台,翌日即赴台南槍案現場及奇美醫院展開蒐證及勘驗工作,3月30日到總統府驗完陳總統傷口後當晚離境;李昌鈺則預計4月14日再度來台,而前刑事局法醫室主任石台平博士預計4月5日回國。

美國法醫魏契在陳文成命案和余登發命案發生後,都曾經應邀前來台灣協助勘驗,然而這些命案至今仍沒有定案。其中余登發命案,魏契和楊日松法醫意見相左引起爭議,高檢署法醫方中民當年也支持魏契的看法,排除余登發他殺嫌疑,而楊日松法醫則認為有他殺之嫌。

發生在78年9月的余登發陳屍於高雄縣八卦寮,那時國內刑事鑑識開始起步階段,余登發命案現場被湧入人群破壞殆盡,增加命案現場鑑識的難度。當時楊日松法醫認為余登發左後腦部裂創,有他殺之嫌;但應邀來台的魏契認為是意外跌倒流血過多死亡。檢警以現場無人侵入排除他殺,但余家人始終不信「意外死亡」之說。

楊日松法醫說,美國法醫來台總是虎頭蛇尾,拿了數10萬費用就離開,報告寫得模擬兩可,他始終不以為然,也不認為美國法醫功力比台灣法醫高。

儘管魏契來台多次,但楊日松法醫始終沒有和他正面接觸過。

 

   
讓証據說話

王榮霖 報告時間:2004/04/09 15:26:03


傳奇人物、知名國際刑事鑑識專家李昌鈺,終於在今天清晨抵達台灣,從機場開始,隨時隨地都有麥克風堵在李昌鈺的前面,不能說李昌鈺是外來和尚,但頂著神探之名的李昌鈺,是否能掀開319槍擊案的滿天疑雲,備受關切,而在國親410「公投拚真相」活動即將登場之際,被要求「不要討價還價」的絕食學生,向陳水扁總統下最後通牒,要求今晚前能與學生對談;雙方的態度都很堅持,第八天了,問題還是無解---如果下週一總統與青年學生的座談仍然舉行,屆時會是什麼學生與阿扁總統見面?

看過扁肚  李昌鈺:讓証據說話

李昌鈺與鑑識專家一行人在清晨抵台後行程緊湊,在相關單位安排下,短短時間內即赴總統府查看陳水扁總統及呂秀蓮副總統的槍傷,據聞前後停留了逾一小時,李昌鈺也在刑事局聽取有關槍擊案的報告及查看証物,下午則趕赴台南槍擊案現場,除了重建現場外,也在晚間以高科技設備進行模擬;儘管如此,一再被媒體包圍的李昌鈺仍然維持笑容滿面的親切態度,鎮靜從容異於常人。

不過,對於李昌鈺有所謂「藍底」的質疑,始終未曾稍歇,最新的版本是指他為何趕在國親410前抵達台灣?是否在配合國親410的造勢集會?對此,李昌鈺仍然不厭其煩地強調說:

---是應刑事警察局長候友宜與檢察總長盧仁發邀請,來台協助鑑識三一九陳水扁總統遭槍擊案的物證;在刑事鑑識方面,是讓證據說話,科學就是科學,沒有色彩的問題;來台的工作是單純檢查物證,並不負責槍擊案的調查,也不涉及偵查方向和動機。

滿載著台灣人的期盼,李昌鈺此行勢必熱鬧非凡,但他能給出一個藍綠都滿意的答案、甚或是奇蹟嗎?即使被封為神探,李昌鈺還是給自己留下伏筆(或退路?):

---美國平均每年有二萬六千件的兇殺案,一百萬件的性侵害、搶劫等案件,其中有許多是懸案,而造成懸案的原因是證據不足,若三一九槍擊案沒有足夠的證據也可能成為懸案。

 

隨扈為何要瞄準? 國安局:要了解

319總統槍擊案是否疑雲滿天,這個問題見仁見智,而國親兩黨今天提出的「319槍擊事件真相調查特別委員會條例」及立法院成立「319槍擊事件啟動國安機制相關文件調閱委員會」等提案,在交付二讀前在民進黨及台聯黨團聯手下,遭到擱置的命運;不過,藍軍仍持續全方位緊咬槍擊案,今天又有驚人發展,國親上午陪同化名「福小姐」的所謂民眾召開中外記者會,配合319槍擊當天的影片,質疑呂秀蓮身後的隨扈盧孝民在槍擊案前無故二度拿起疑有槍管的皮包做出瞄準動作,而在第一次瞄準後,扁呂坐的吉甫車車窗即出現彈孔。

指涉的目標呼之欲出,但事關重大,國親並未明確說出是誰,只說外界可以看影片自己作結論;對於國親根據槍擊案影帶指陳的多項疑點,國家安全局回應說:

---副總統呂秀蓮隨扈盧孝民為何做出瞄準動作,還要再了解;

國親這回並非無的放矢,人時事地物相當明確,因此,國安局的「還要再了解」,別又是綿綿無絕期,應該儘快給國人一個交待。

 

拒絕摸頭 絕食學生:今晚前見面

在陳水扁總統釋出下周一與青年學生見面座談的善意後,不領情的學生,在中正紀念堂前的絕食靜坐,邁入第八天,總統府方面要學生「不要討價還價」,而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聲浪持續湧至,更有人要求學生們見好就收,但是,因體力不支被送往台大醫院後又回到現場的總召陳政峰說:

---總統雖提出十二日上午十一時對談的回應,但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內容不對,他們無法接受十二日與總統在紅樓座談;若有人參加,均只是代表他個人立場;這裡都是學生,總統不必怕他們。

總統不必怕?阿扁總統什麼時候怕過!---血滴野百合?如果血白流,青春白耗,青史盡成灰也就可惜了。

 

   
2004.04.09 中國時報

國民黨下一步怎麼走?
徐中雄/台中(國民黨籍立法委員)    

   昨天途經凱達格蘭大道,看到路旁一名中年婦女手持大國旗,面對馬路過往人車不停揮舞,這樣畫面讓人傷痛。人們為何要在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土地上,高舉象徵國家的符號,訴求自己的同胞,是什麼造成其心中的焦慮和認同的失調?這是政治人物都要深自懺悔的。

    公道與真相,是人們對執政者最基本的要求,但當你面對的是一個歡享權力滋味、背棄人民聲音的「勝利者」時,不斷地街頭抗爭,固然穩固了情緒仍然激亢的忠誠黨員,卻也讓一些原本心中沒有藍綠只有台灣這片土地的人們,與你保持距離;但「勝利者」因此反而有了空間去吸納中道的聲音。

    台灣社會對於「台灣人」、「本土」、「民主」、「族群」等詞彙,在民進黨多年的精心建構下,發展出來的是狹窄扭曲的認識;國民黨此刻的路線選擇,正是解構與建構它們的契機。但我卻看見國親不斷複製民進黨的認識,從二○○○年國民黨敗選淪為在野,國民黨想學「民進黨式的在野黨」,學了四年學不來。二○○四年國親聯盟學民進黨走街頭,解決選舉爭議,但一不小心卻掉進了民進黨操作民粹、製造對立的漩渦中。

    我從不自稱本土派,卻被外界硬扣上本土派帽子,讓我的建言被議論為即將出走,被解讀為親執政黨,甚而被視為裡應外合的壞份子,而這對我是莫大的侮辱。我認為愛台灣或本土意識的論述權,不是執政黨所專有,被操弄的國族認同魔咒,一天沒有被破除,台灣將永無寧日。國民黨未來的路,除了繼續追求真相之外,就是要認清民意主流,積極擁抱民眾,解除魔咒,穩住中道。穩住台灣,才是國民黨應該走的路。

 

   
2004.04.12 中國時報

四一○之後的泛藍需要更多沉澱了!

中時社論
    不論誰該對誰道歉,或是誰有無在幕後策動什麼,經過四一○之後,泛藍陣營真的該開始冷靜的沉澱下來,思索一下未來的路向了。國民黨據表示本周內將舉行黨內的路線辯論,這個議程絕對是需要的,事實上不只是國民黨,親民黨在幾波群眾動員後,命運早已跟國民黨掛在一起,當然也應參與這個路線走向的討論。畢竟再不面對擺在眼前的情勢,未來可以選擇的彈性空間,將越來越狹窄了。

    過了兩天,現在應該可以冷靜的評價四一○了!國親陣營當然可以罵鎮暴警察、可以指責馬英九,甚至可以指控有不明綠營人士混入滋事,但在做這些指控之前,請先捫心自問一下,釀成這麼多人流血、受傷,當初都有算計在內嗎?數萬人在白天嘉年華式的歡喜集會,讓一兩千人在深夜中轉變成肢體的流血抗爭,甚至還出現鐵條、汽油彈,這也在當初的算計內?更挑明的評估一下,「四一○」究竟達成了原先泛藍訴求的所有既定目標了嗎?

    再有道德制高點的訴求,再有無以名狀的悲情,難道就有理由弄到法定集會時間超過依舊不願解散,演變到警民一定非要走上衝突之路,甚至媒體記者、立法委員都被暴力襲擊的地步,試想當這一切與一切的畫面,透過電視傳達到全國,會被怎樣的解讀呢?早先發動四一○的訴求,如今還剩下些什麼呢?難道親民黨立委與北市府事後的相互指控,也都是早先計畫中的發展嗎?馬英九當初使盡氣力排除中央壓力核准四一○,又極力抗拒行政院對群眾驅離的介入,如今卻淪為多方指責的焦點之一,這種結局,還需不需要去爭辯經過一整天的疲累動員,誰會是四一○的真正贏家?國親聯盟嗎?

    群眾運動本來就有它「易放難收」的不可測度性,發動一項群眾運動需要動員的熱情,但解散一項群眾運動卻需要冷靜的智慧,有時候怎麼善後與解散,遠比怎麼發動與聚集更重要。從三一三、三二○、三二七到四一○,泛藍陣營經歷了前所未見的群眾運動洗禮,如今國親的領袖已經不需要透過繁複的組織動員,只需透過媒體登高一呼,就會有數以萬計的支持者自動湧來,這絕對是一項資產。畢竟從現在開始,發動群眾運動不再是綠營的專利了。然而這也絕對不是一項可以無限提領的資產,如果每次發動群眾都演成徹夜聚集不散,造成警民集體衝突,甚至釀成領導階層內訌,那麼這種資產就算再豐厚,其邊際效應也會逐漸被耗盡的。

    沒錯,三一九槍擊的真相目前依舊不明,當天晚間所啟動國安機制的決策真相也有待澄清,要不要全部驗票也已陷入繁複的司法纏訟,泛藍透過二十多天數度動員群眾施壓,甚至加上大學生的絕食參與,都沒能讓這些爭議獲得合理解決,後續在綠營已然掌控國家機器的先占優勢下,藍營持續的群眾動員,又能讓執政黨讓步多少呢?特別是民進黨本來就靠群眾運動起家,群眾抗爭能發揮多大能耐,早在算計之內了。

    相對的,隨著一次次的群眾動員與抗爭,泛藍陣營的運作步調也正一步步被少數持激進路線者所掌控,若干溫和理性的聲音則逐漸退場,當一項原本道德正當性高的群眾集會,被轉化成社會問題、治安問題、乃至於交通問題後,不僅訴求會面臨扭曲變質,更有可能被當權者抹黑。國民黨當會記得過去自己曾怎麼抹黑過民進黨所舉辦的群眾集會,如今主客易位,情勢互換,操權柄者會怎麼操作,當然不會有所不同。

    至少從最近幾波主要的民調訊息,顯示國親並沒有藉群眾的過度動員,擴大其支持基礎。相反的國親陣營卻要開始警覺別在廣場群眾喧囂中迷失,廣場的民意,與全國的民意之間,是永遠不能畫上等號的。

    所以,如果泛藍陣營懂得自我反省,知道找尋停損點的智慧,那麼面對四一○午夜所發生的種種遺憾,絕對不是制約反應式的相互指責,甚至在自己陣營內部拉開戰線進行對抗,而是務實審視自己當下的處境,怎麼走出整個陣營的下一步?當四一○藍營在總統府前廣場為三一九的真相控訴之際,民進黨正在中泰賓館舉行黨代表大會,陳水扁已經誓言要奪取年底立委席次的過半,這透露了朝野陣營戰略思考點的不同,在資源不對等的情況下,泛藍陣營若持續「獨沽一味」,執著於群眾的動員,那麼他們將很快發現,時間可能越來越不站在他們這邊。

   
2004.04.12 中時晚報

【新聞分析】「連」何時走出子彈迷思?

郭淑敏

    如果410到520之間是國親的沈澱期,那麼國民黨主席連戰有必要讓黨內同志了解,他心裡在想的下一步是什麼?當司法驗票的訴訟已在進行,當李昌鈺提出槍擊案鑑識報告,証實扁呂是被槍擊,那連戰究竟要選擇先面對大選失敗的現實,抑或是一直躲在兩顆子彈的保護傘下,錯失國民黨的改革契機呢?

    連戰可能沒想過,一生中會有靜坐在街頭向當權者抗爭的一天;他也可能想不到,他所帶領的群眾運動,會被社會冠上暴民的標籤。然而當連戰在320晚上決定提出選舉無效之訴後,心中應該了解,過去那位被視為溫和的連戰,在民眾之間形象勢必大翻轉,那麼連戰究竟要讓外界如何來看待他的轉變呢?

    強硬、魄力從來就不是連戰的人格特質,所以當他要與陳水扁長期抗爭,「連戰突然硬起來了」是外界的第一反應,此時的連戰確實展現了堅強的意志力。但是隨著抗爭時間的拉長,連戰卻沒有明顯的標舉出自己在這場群眾運動中的角色定位,他沒有讓自己成為群眾運動衝鋒陷陣的總指揮,反倒像是群眾運動的局外人,只是偶而出現在群眾中。所以當他說出已無法掌控群眾的話時,一位接近連戰的人士私下坦言,連戰這句話說錯了。當連戰把自己與群眾切割時,其實就注定這樣的群眾運動最後一定淪為失控。

    過去李登輝初掌大權時,面臨了黨內主流與非主流的鬥爭,李登輝巧妙援引外在的群眾力量,逼使黨內非主流派繳械,奠定了他黨內的權力基礎。反觀連戰所發動的群眾運動,卻造成國民黨內路線分歧,又讓陳水扁見縫插針,藉機擴大國民黨內的矛盾,連戰把責任歸給陳水扁,對國民黨所面臨的變局能有助益嗎?

    4年前連戰承認大選失敗,扛起了國民黨改革的大纛,黨內儘管氣壓低沈,但是知道下一個目標在那裡,現在連戰不願承認失敗,黨內一直認為是兩顆子彈翻轉了選情,有了這個擋箭牌,反而阻卻了國民黨檢討的腳步,國民黨若不能掙脫兩顆子彈的迷思,只會使年底立委選舉更趨悲觀,連戰的一念之間,關係著國民黨的存續。

 

   
2004.04.14 中國時報

我是梁山伯,你是祝英台嗎?

張國立

    選舉應該結束了,但又似乎沒結束,上星期遇到朋友,他們很高興的拉我要去喝酒,因為他們是飯粒的。到了酒吧,他們急著問我屬於哪一邊,我一向平和、無為,因此抱持著老子的道家心情回答說,我是飯桶。沒想到根本沒人體會我的幽默,反而罵我,「操,搞半天這小子是飯籃的。」

    這也就算了,昨天我又遇到另一批朋友,他們正忙著號召親朋好友五一九要去總統府,見到我也很親熱,要請我吃飯,不過他們也沒忘了問我屬於哪一邊的,我依然善良、無為的說我是飯桶,結果你猜他們怎麼樣?他們也不請我吃飯了,還罵我,「XX,還想騙人,他根本是飯粒的。」

    你們看,身為飯桶,酒沒喝到,飯沒吃到,我真是這次選舉的最大的──最大的飯桶呀。

    三二○之後,國親各種活動,每個人都在凱達格蘭大道前開罵,好爽。終於阿扁也開始謝票,顯然他憋太久,也江山易改的開罵,也好爽呀,不過不曉得他們知不知道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大陸的考古學家在浙江寧波發現了梁山伯的墓,而且當地也有個傳說:祝英台原來不是嬌嬌女,而是南北朝時期的女英豪,功夫了得,專劫富濟貧,一偷偷到了馬太守的家,把太守的兒子馬文才給殺了,但她也被抓住,慘遭殺害。當地人感念她的英雌行徑,收殮了她的屍體尋個好地方安葬。一千多年後,寧波出了個縣令叫梁山伯,他在妻子死後一直沒娶,而且勤政愛民的死在任上,埋他時卻意外挖到祝英台的墓,當地人覺得兩個都是好人,乾脆合葬在一起算了。就這樣,從來不認識的梁祝便給寧波人亂點鴛鴦譜的同墓而居,並且衍生出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

    當然,到現在為止,大陸已經找到九個梁祝的墳墓,也有不同的故事出現,我最喜歡的還是上面這個,雖然有點張飛戰岳飛,不過也挺浪漫的。

    這裡請飯籃和飯粒,請國親和阿扁都看看這個故事,選都選完了,何必繼續的還要爽,不罵人難道會死人呀。連相差一千多年的梁祝都能合葬在一起,誰曉得以後大家怎麼樣,不如別管是飯籃還是飯粒,該請飯桶喝酒吃飯的還是得請。

    喔,你們不懂我為什麼要把飯籃飯粒和梁山伯和祝英台扯到一塊?哎,我的意思是,「堵ㄟ丟」啦,何必搞得大家都像仇人似的。

 

   
2004.04.14 中國時報

1996與2004:跨越時間的對比
吳玉山
    在總統大選之前,綠營人士曾經一再提出一旦藍軍獲勝,連宋和國親之間將會出現嚴重的分裂。有人甚至以「分贓不均」來強調藍營勝選後窩裡反的可能。這樣的講法,在提出的當時自然是競選語言,然而卻不無道理。只是此刻勝選的是綠軍,類似的邏輯是否適用呢?

    從表面上來看,情況是正好相反的。綠營新勝,版圖穩固,正準備在年底的國會選舉當中一舉過半。另一方面,藍營主帥堅持不肯認敗,內部出現了鷹鴿、世代、國親、南北之爭。從聯盟存續、政黨定位、領導人選、到年底的大選策略,全部一團亂。看來綠營始終是團結的,而藍營終究是要分裂的。

    然而政治是弔詭的。綠營的政治版圖正在擴張,陳總統的聲望如日中天,民進黨的內部結構卻越來越像一九九六年李登輝總統連任成功後的國民黨。一方面權力正不斷集中於無可置疑的最高領導人,一方面這個最高領導人卻是第二任的總統。這表示黨內無可避免地會為後扁時代而準備,躍躍欲試的繼承人選正在摩拳擦掌。從一九九六年到二○○○年,李登輝是否會退並不是全然沒有疑問的。因為他是憲法修正後第一次透過直選產生的總統,因此他的第二任其實是新制的第一任。同樣的道理,陳總統現在正在推動制訂新憲。如果憲法重寫,陳總統有沒有可能爭取新憲下的第一任總統呢?在最高領導人和可能繼承人之間,以及在各個可能的繼承人之間,都會產生一定的利益衝突。民進黨必須謹記國民黨就是因為沒有擺平中生代的卡位,造成黨內分裂,才輸掉了二○○○年的選舉。同樣的情景未必會在二○○八年重現,但是政治繼承確實會是一個問題。民進黨在此次拿下過半的選票之後,不能再視黨內團結為必然。大敵既敗,同仇敵愾之心必減,這是政治的常態。

    和一九九六年的對比尚不僅於此。當年的民進黨在中央沒有權力,它對國民黨的挑戰力量是集中在一個明星級的首都市長(陳水扁)、若干縣市首長,和立法院的民進黨團。這和今天藍軍的狀況非常相像:他們也有一位明星級的首都市長(馬英九)、若干縣市首長,和立法院的國親黨團。當時的國民黨有一個在意識形態顏色更深的競爭者─新黨;今天的民進黨也面對深綠的台聯。當年第二任的李登輝推動大幅修憲(一九九七年),並且把國民黨和整個國家往獨的方向帶(兩國論)。今天第二任的陳水扁將要制憲,也必然會把台灣帶向更獨的方向。當時民進黨的首都市長陳水扁在國民黨總統勝選後兩年九個月輸掉了連任的機會,但是再一年三個月之後他贏得了總統大選。現在國民黨的首都市長馬英九必然在兩年九個月之後會卸掉市長職務,而也有可能在接下來的一年三個月之後為藍營披掛上陣競選總統。如果在年底的立院選舉當中,藍營失去了過半優勢與立院院長的龍頭寶座,則馬英九出線的形勢將更為清楚,因為他是國親都能接受的人物,擁有最大的政治舞台,同時無人能與其競爭。

    在一九九六和二○○四的對比當中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當年作為挑戰者的綠營雖然處於逆境,但卻是團結的。所以雖然在中央沒有權力,真正超級的政治明星又只有一個,但是由於全黨以勝利為唯一的考慮,因此各派系都能夠團結一致。然而今天的藍營卻是國親的政黨聯盟,各有本身的組織利益,是在總統大選的結構性壓力底下才勉強組成聯盟。這樣的內部結構,有可能像民進黨一樣在四年後贏得政權嗎?

    分裂或團結,這是未來決勝的關鍵。綠營贏得了總統大選,它要面對因為勝選所產生的對於團結的挑戰和接班的問題。藍營輸掉了總統大選,它要面對的是在政治版圖縮減的情況下,如何維持藍營的聯盟、甚至於求取合併。台灣政治的未來,即使不考慮兩岸和國際的因素,也是充滿變數。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政治學研究所籌備處主任)

   
星期專論 暴力化─台灣未來的憂慮

南方朔  

   兩顆子彈不但改變了台灣的選舉結果,也可能會整個改變台灣社會的走向,而暴力化可能就是主要的趨勢。「四一○」的街頭「抗議暴力」,以及「四○九」一名婦人在台南被群毆的「凌遲-群眾暴力」,只不過是台灣暴力化的急速萌芽而已。兩顆子彈究竟是「天佑台灣」或「天咒台灣」,可能已值得全體台灣人民來嚴肅的面對。

兩顆子彈扭曲台灣政治社會

 

也正因此,在台灣暴力化的趨勢已隱然在脈動的此刻,一切諸如「選後不分藍綠」、「族群和諧」之類的漂亮空話,其實已說之無益。台灣的政黨及政治人物,如何以懺悔自責的心情,改變言辭、行為及做法,讓業已相當豐肥的暴力化土壤不至於孳育發酵,殆已成為不可再迴避的問題。一個時代,一種政治氛圍,兩顆子彈所扭曲的台灣政治與社會,若不能以宏觀的心胸與態度來面對,暴力化幾乎已成了無法避免的歸趨。

而衡諸世界主要國家的經驗與當今台灣的情勢,最可堪慮的暴力化趨勢有三:其一乃是「政治暗殺」(political assassination);其二則是「抗議暴力」(protest violence);其三則是「凌遲─群眾暴力」(Lynch-mobviolence)。

首先就「政治暗殺」而言,根據美國近代暴力史權威學者布朗(Richard M. Brown)過去向白宮「暴力特別研究委員會」所提出的報告,它乃是一個具有極大召喚及擴散作用的「傳染現象」(contagion phenomenon),意思就是說,不管任何時代,也不論是否自導自演,只要它不曾出現過,它就不太會進入人們的想像、思惟及模仿行為中。而只要有過任何一個先例,這種行為就會持續的進入人們政治的算計裡,而不斷的以各式各樣的方式來反芻。這也意謂著,此種暴力幾乎注定不可能是「一次性」的暴力。它是個潘朵拉的盒子,一旦第一次被打開,就會接二連三的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政治暗殺與著魔式自為正義

而最可借鑒的,當然仍是美國的經驗:

─例如,美國的新墨西哥區,民風強悍,政治上一向存在著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習性,因此,當一八六七年州最高法官史婁(John P. Slough)首開被刺的先例後,整整卅多年裡,暗殺幾乎成了該地區選舉、解決政治糾紛,以及處理政商關係的最主要手段。該地區的共和黨首腦卡特隆(Thomas B. Cartron)與民主黨老闆佛爾(Albert B. Fall)所率領的黨機器,幾乎也就是一個暗殺機器,這種情況在進入廿世紀後才漸趨消退。

─例如,在美國南方,尤其是跨阿帕拉契山脈的邊疆地帶,由於長期存在著以豪門為中心的派系血仇,這種「血仇暴力」(feud violence)在十九世紀末,即誘發經常出現的「政治暗殺」。

─而最值得注意的,當然仍在於十九世紀末以及廿世紀六○年代,由於社會及政治衝突擴大,而出現的兩次上層政治暗殺潮。在第一次暗殺潮裡,包括林肯、加斐爾德、麥金萊三位總統皆遇刺身亡。而在第二次上層政治暗殺潮裡,則有甘迺迪總統、羅伯甘迺迪參議員、馬丁路德金恩博士,另一民權領袖艾佛斯(Medgar Evers),以及麥爾坎X等人遇刺。非常值得注意的,乃是這些被傳染出來的刺殺,少數或許涉及陰謀,但模仿行為裡,絕大多數皆為被呼喚出來的「散兵游勇式刺客」(freelance assassinators)。他們會基於一種著魔式的自為正義的態度而去行刺。

由於「政治暗殺」有著高度著魔式的自為正義,它很容易在有了先例後,即把這種自為正義的暗殺放進自己的例行算計裡。這是可怕的的政治「傳染現象」。也正基於這樣的理解,台灣「三一九」的兩顆子彈,我們絕不能低估了它的惡兆式的呼喚意義。因為這兩顆子彈已把台灣上層政治與子彈拉上了關係。往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子彈的想像」已無法避免的將成為各類散兵游勇式激進份子甚或政治人物在做決斷時的一種選項,甚至要用子彈來改變歷史。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歷史的教訓。台灣的兩顆魔法子彈,肯定將不是結束,而只是開始。它還會替台灣帶來多少禍事,絕不容低估。

而除了「政治暗殺」這種最極端的暴力不容輕忽外,由於這兩顆子彈所造成的扭曲,它在扭曲了選舉結果的同時,當然也造成了整體台灣在心情、理性等方面的扭曲。也正因此,「四一○」所出現的「抗議暴力」,已不是「輸了不甘心」這種風涼話所能涵蓋的。那是台灣在被撕裂與對立之後,讓撕裂與對立更加擴大與尖銳化的一種新的負面動力。如果在野政黨不能以極大的自覺,化悲憤為忍受,從而將這種負面能量轉化為自我昇華的契機;如果在朝者不能體認自己的僥倖而更加謙卑自抑,仍兀自在那裡風言風語,或以為有了權力即可以繼續無所不為,則可見的未來,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不但更大型的「抗議暴力」會隨時迸發,甚至還不無可能誘發出較「抗議暴力」更為嚴重的「都市暴動」(urban riots)。

小心抗議暴力誘發都市暴動

因此,對於「四一○」的「抗議暴力」,我們已不能將它狹隘化,只從「警民衝突」或「群眾失控」等簡單的現象面來臧否是非或誰應負責等角度來看問題,而必須從更大的因果架構上來加以評量。它是兩顆子彈扭曲了台灣政治後,一併扭曲掉的台灣社會的一個側影,它必須朝野共同用更大的胸襟來減少傷害,否則即難免被扭曲的更加扭曲,悲憤的更為悲憤。而當這種怨氣不被紓解,那種扭曲後的自為正義即會變成更壞的「做一切事皆可以」的毀滅衝動。這才是我們應擔憂的課題。

而除了「抗議暴力」正伺機而動外,與「抗議暴力」可以匹配的,乃是南台灣槍擊現場所發生的殘酷劇。一名中年婦女,對槍擊案發表了她與當地人顯然不同的看法,於是招來了一頓中年壯漢們的圍毆,媒體報導中稱該名婦女的鼻樑皆被毆斷。這是典型的「凌遲─群眾暴力」。由這樣的暴力,它已具體而微的將台灣被撕裂後的暴力化大趨勢做了另外一種演練與見證。

所謂的「凌遲─群眾暴力」,本質上乃是法治觀念薄弱,政治對立嚴重,而理性程度較弱地區的一種「民間多數暴力」之形式。這種暴力的最好例證,乃是一七六七年至一七六九年間美國南卡羅萊納州的落後農村,而後它擴及維琴尼亞州,所謂「凌遲」之名,即產生於當時的名人凌遲(Charles Lynch)。這種「民間多數暴力」在美國南方持續了超過兩百年。單單在十九世紀最後十五年裡,就有一九八五名黑人被這種暴力所折磨至死,它乃是美國社會最大的恥辱之一。當一個社會被嚴重撕裂且相互仇恨,多數一方的這種暴力即會隨時迸發。「凌遲─群眾暴力」乃是「政治正確」成了唯一價值的社會必然的產物。台灣的農村及偏遠城鎮地區,長期以來即有著「守望相助的暴力」(vigilante violence)習慣,無論抓小偷或抓通姦皆動輒施加凌遲私刑;而警察辦案,又習慣性的喜歡押著犯罪之嫌犯至現場模擬,在模擬過程中故意看不見的讓圍觀者對嫌犯拳打腳踢。這都是台灣「凌遲─群眾暴力」的源頭及文化積習,而進入民主時代,它遂很快的被轉化成對政治立場不同的「凌遲─群眾暴力」,這種暴力在大選期間早已屢見不鮮。只是台灣媒體面對這種「政治正確」的暴力,也都被扭曲得自我設限,因而怯於指責。其實就民主政治的規範而言,少數的「抗議暴力」與多數的「凌遲─群眾暴力」,其罪惡不僅相同,甚至「凌遲─群眾暴力」的罪惡還要大些。近代歐美,任何「凌遲─群眾暴力」,皆會受到嚴厲指責,即在於他們已體認到這種暴力的潛在可怕性。

撕裂對立中讓暴力惡念蠢動

因此,二○○四大選之後的台灣,再已不是過去的台灣了。台灣在撕裂中對立,而後又在對立中更加撕裂,而兩顆子彈則如同雪上加霜般讓它變得更加嚴重與可怕,各式各樣的暴力也因此而受到呼喚,並在那裡蠢蠢欲動,所有的惡念,不管是那一種,也都儼然有了自鳴正義的理由。這是與台灣生死攸關最大的課題,我們朝野政黨政客不能不對此有所覺悟。近代以色列詩人阿密柴(Yehuda Amichai,1924-2000)曾寫過一首《一半恨一半》,其中有這樣痛苦的呼喊:

一半的人愛

一半則恨

在這相互匹配的兩半間何處是我的家?

而此刻的台灣,我們一半恨一半,我們也要同樣的問:在這暴力待起,人們相恨的時代,我們有沒有可能讓這個家不被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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